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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因为是你,迷恋悲哀(1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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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半个七月,总是浸在捉摸不定的黄梅雨季里,忽而倾盆而至,忽而细丝蒙蒙。

高洁不太习惯这样的上海,明明这里是她的故乡,却像异乡一样陌生。而她不得不回来。

在四年前的七月,高洁将母亲潘悦的骨灰安葬在宝山一处临近寺庙的墓园里。墓园不大,墓碑都是一个式样,四周栽植着四季常绿的松柏。在这里安葬的人们,不管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最后终将归依在这样同一又单调的地方。

高洁将一枝亲手裁扎的白绢莲花送到母亲墓前,瓢泼的大雨便劈头而至,这是故乡对她的欢迎。

孤立在故乡的雨中,她自八岁之后,头一回软弱下来,号啕大哭。

在高洁的印象里,从来没有父亲这个人。她不知父亲在何时离开的自己,也一直对父爱无所渴求。一直到八岁那一天,母亲抱着她决然而去,她靠在母亲肩头,看着眼前明明该是自己父亲身份的男人,携着他圆满的一家,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已自知要同母亲并肩而立,不能软弱。

在高洁的印象里,也从来没有故乡这个概念。自她记事起,母亲潘悦先是在苏州的金饰加工厂任职金匠技师,不几年,潘悦应聘入深圳的一间珠宝公司任职主设计师,又不几年,被调入珠海。

至于高洁,只要跟随着母亲,就处处是家。她养成带一口听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在任何地方都能适应良好。她的拼命学习,让所有教过她的老师们都交口称赞。这样的高洁,一切都很好—除了没有父亲。

她的某任班主任老师在家长会上对潘悦说:“高洁做事情喜欢用尽全力,考试一定要考第一,跑步比赛一定要拿冠军,凡是办不到的落后的,就加倍努力达到。我很喜欢这样认真的孩子,可是她绷得太紧,这样不太好。”

潘悦把高洁优秀的学生手册上每个老师的评语都看了一遍,每个老师都在夸奖她,每句夸奖都仿若针尖,轻轻扎在她的心头。她抱住高洁,问她:“洁洁,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不过十三岁的高洁立刻猛点头:“妈妈,我现在很开心,你看我成绩这么好,做什么都很好,说明我很快会长大,你可以对我放心的。”

潘悦给高洁一个亲吻,说:“洁洁,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你长得太快了。”

高洁奇问:“很快长大不好吗?”

“你会很累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高洁回抱住她的母亲:“妈,我想让你开心,我会加倍努力。”

小小高洁已经不会在她的母亲面前哭泣,她的母亲却背着她泪盈于睫。

带着独生女高洁的单身母亲潘悦同样拼搏和忙碌,所得是工作出色,得享高薪,在企业内声望日隆,在业界也小有声名,也很快给高洁存下了不菲的学习资金。

这让高洁得以尽情发展自己的兴趣,只是她样样争强,学什么都专心致志,发愤图强,十四五岁就把课后全部业余时间奔波在钢琴、素描、芭蕾和烹饪各种课程之间,就像一台上足发条似是永远不会停滞的学习机器。

最后,潘悦不忍心年少的女儿为各类学科劳累不堪,强行中断了高洁的钢琴、芭蕾和烹饪课程,只让她学兴趣最浓厚也最有天赋的素描。

在生活上,高洁所能享受到的物质条件丝毫未落后于任何父母双全的家庭,这全有赖于潘悦的坚强。高洁能体会到母亲的坚强,所以从来不过问她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

唯独一事—潘悦有着念佛诵经的习惯,不管如何迁徙,家中总是备有蒲团香案,供奉白莲。潘悦坐在蒲团上时,或许是她不自知的,眉头紧锁,神情苦痛,无一刻放松。

看到这样的母亲的高洁也苦痛,小小的心莫名地揪成一团,但她总会伴在母亲身边,用彩色铅笔,绘那案前白莲,一笔一笔地画,把时间拖得长长的,心灵也会跟着稍稍清静下来。

十六岁的时候,高洁凭着遗传的兴趣,模仿母亲的作品,自学珠宝设计,从制图开始,绘了很多粗糙的手稿。潘悦瞧见了,就开始亲自教她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

自此之后,她跟随母亲学珠宝设计,懂得了制图、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又同小时候做学习机器那样,投入全情全力,很快就能够熟练运用JewelCAD画出漂亮的设计图。

为了防止高洁又像小时候那样将所有时间花费在电脑前,画图画出颈椎病,潘悦会在她寒暑假时,带她一起去瑞丽的中缅珠宝市场调研。

高洁学习能力强,很快认识了各种玉石,并且了解了它们的价格。

她最喜欢的那一种玉石很便宜。每回市场上的缅甸商人都很不在意地把一堆茶色、黑色、白色的玉珠子倒在地毯上贱卖,一百块钱能买三四个佛豆。

于是高洁问玉商哪里能买这种玉石的毛料,毛料更便宜,一百块钱买来的就足够她在上面动出她的小脑筋。

她悄悄地画好设计图,偷偷央了母亲公司里的技工加工好—那是顶漂亮的一株白莲,细巧的盛开造型,纯白如素。

她将白莲水沫玉坠挂在母亲胸前,乐滋滋地对母亲讲:“妈妈经常诵经,这代表我对妈妈纯洁、坚贞、清净的爱。”

潘悦将白莲坠子捧在掌心,又惊讶又欢喜,郑重地问高洁:“怎么想到用水沫玉做出这样的设计的?”

高洁说:“因为便宜呀。”

潘悦打开电脑,调出一些图片,上面就是高洁所买的水沫玉。她静静听母亲讲:“水沫玉虽然是翡翠的伴生矿,但是主要成分是钠长石,透明度和水头很好,和翡翠冰种及翡翠玻璃种很相似。这是一种低调的玉石,坚持着自己的美,却因为得不到承认,没有办法被雕琢出更美丽的造型。”

高洁很有信心地告诉妈妈:“水沫玉很便宜呢!有一天它呈现出最美丽的样子的时候就会得到别人的承认了,别人也会知道它的价值了。”

潘悦打开一张图片:“我在很久以前就对水沫玉的成色和弹性的升值空间有了兴趣,这玉石又很适合做一些中国古风设计,只是老板们和现在的市场都更喜欢欧式的设计,只能暂时搁一搁。”

那是一张让高洁过目不忘的设计稿,稿子上设计的是一款以纯银制作的眼形网状吊坠,眼网极细又极薄,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通个设计古朴又现代、大胆而直接。

高洁奇问:“这个网是怎么做出来的?”

潘悦指教高洁:“银网用的是我们中国传统工艺金银细工里的掐丝和累丝。现在很多人嫌弃老工艺陈旧,不愿意加以青眼。也好,得暂时的清净,就有时间加以修炼,将来或许有大放异彩的机缘,若是没有,也不必去强求。”

当时的高洁并不十分通透,只为这细腻而美丽的设计和工艺着迷,她问:“不去强求,岂不是遗憾?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得到它应得的。”

潘悦并没有给这款设计确定命名,高洁看到设计稿的落款上有两行字—上一行写的是“清净的慧眼”,但是五个字上面被重重划了两条线;下一行浅浅写了三个字:“水之遥”。高洁看得越加不明白了。

潘悦解释道:“能够修炼出清净的慧眼是更上层的功夫,但大多数时候可能只能看着自己想要得到的境界而无奈。那样的境界看上去很近,隔着一条河,跨过去好像就是了。实际上又很远,遥遥不可期。所以,或许叫它‘水之遥’更合适吧。”

高洁问:“妈妈,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境界呢?”

潘悦爱怜地抚着女儿尚且稚弱的双肩:“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高洁仍然不懂:“妈,这又是什么意思?”

潘悦慈爱地解释:“不要有太多欲望,就会比较简单快乐!”

“不要有太多的欲望?”十六岁的高洁体味不出母亲话语中的深意,很快把不解的问题抛诸脑后。她的知识、常识和认知,只让她将母亲的设计稿看了又看,无论是银饰眼网,还是水沫玉眼珠,组合得天衣无缝,真的就像一双慧眼,灵透极了。

她赞叹又赞叹:“妈,以后有机会了我们把它做出来吧?”

潘悦迟疑了一阵,关上电脑说:“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出乎高洁意料的是,当她再一次看到“清净的慧眼”,或者说“水之遥”,竟然是在美国的新闻报道里。

那是一则在美国某日报的短讯里—“圣洛朗珠宝设计大师赛公布获奖名单,旅美华人设计师吴晓慈凭别出心裁的作品胜出,获得银奖”。配的是一张只有两厘米宽的照片,但那已经足够了。那样古朴又现代、大胆而直接,纯银制作的眼形网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她永远忘不了的母亲那可期不可近、隔着河流相望的“清净的慧眼”。

高洁握着手机,坐在母亲的墓前,怔怔望着自己放在墓前的手绢白莲。

此日的此刻就像那日的那刻—母亲告知她噩耗的那一日,于她就是世界末日。

潘悦在高洁二十二岁自爱丁堡艺术学院毕业的那一年得了胃癌,她并未如一般的母亲那样对儿女隐瞒,而是待高洁学成归来后,将中国的芮华金饰和意大利SA集团设计部门主管的名片放到高洁的书桌上。

她以一种平静而家常的口吻告诉高洁:“洁洁,妈恐怕不能陪伴你更长的时间了,这里有两家很好的公司,我希望你的未来能走得更稳。”

除了两张名片以外,高洁还拿到了母亲亲手递给她的诊断书。

薄薄一页纸,重重压在她成年后的起点上。

但是面对着母亲平静的面容,高洁用尽全力维持着不颤抖的声音说:“妈,让我陪你去医院。”

从此高洁奔波在求职和求医这两条路上,开始自己的成年人生,尚未适应,却不得不面对接踵而来的变故。

司澄的电话从遥远的爱丁堡打来,对她说:“Jocelyn,我们分手吧。”

其时,司澄的声音空净悠远又模糊暧昧,就像苏格兰变幻无常、捉摸不定的天气。

离开爱丁堡三个月,高洁还记得她在学院的宿舍里给母亲打电话不过半个小时,外头的天空已经两晴两雨,最后居然还挂上了彩虹。

她那个时候在电话里头同母亲讲:“我在这里很好,刚才看到了彩虹。”

于高洁来说,在爱丁堡留学的日子与在内地随同母亲漂泊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目标专一,专心致志地当学习机器,唯一的缺憾是母亲不在身边。高洁唯有把临行前母亲那一句“不要光顾着读书,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好好去玩儿,享受你的青春”牢记心上,只是未曾真正抽出空去实践。

高洁是在适应欧洲的学习环境半个学期后,决定像她的英国同学那样出去徒步,去感受苏格兰。

那天,爱丁堡的阳光意外灿烂,天空湛蓝,湖水清澈。她坐公车抵达巴乐诺小镇,到游客中心拿了份地图就开始徒步。

因为出门前下了点小雨,此时放晴的天空,行云如水墨般晕开。抬头望向天空的一瞬间,高洁的心情奇异地明朗松快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想,母亲说的是对的,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

这些年她随母亲的工作变动待过上海、苏州、常州、深圳、珠海、广州,她做候鸟的每一座城市都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就像她一样,一直在上发条。

苏格兰北部高地非常开阔,山涧、红叶、黄花,错落曼妙。高洁走在爱丁堡高地的片刻,头一回有了游戏的悠闲。

她路过水库门口,就和门口的木牌自拍合影,木牌上写着“请看好您的狗,不要让它惊扰了钓鱼人”。

她跨过灌木丛寻到一条小蛇,便大着胆子和这条黑褐色小蛇自拍合影。

她爬到山顶,看到十来只苏格兰黑脸羊,刚刚拿起相机,黑脸羊们“咩咩咩”地朝她狂奔过来。高洁连跑带颠往山下逃,终于逃到漫山遍野只剩她一个人时,她一手叉腰,一手怒竖中指,怒吼:“咩你妹啊咩!”

这时,远处有一道声音用中文在说:“别动,让我拍个照。”

高洁以为最初留在司澄的摄影作品中的影像,就是迎着苏格兰鼓鼓的山风,用不符合她长相的略显狰狞的表情,竖着不太雅观的中指。

当时的司澄并没有让高洁看他相机内的照片,其实他照片上的画面是朝高洁挥一挥手,然后撑着草地就势滑下山坡。

高洁只远远看到他矫健的背影掠过。

第二次遇见司澄,是几个月后的八月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时,在爱丁堡城堡前的一场摇滚派对上。

高洁从中国学生联谊会上获得在派对上做侍应生的兼职。她开始在一些华丽的宴会上兼职侍应生,因为可以看到明星们穿着华丽隆重的演出服装,佩戴璀璨夺目的珠宝—它们大多来自伦敦,还有时尚之都米兰。

高洁会把它们记住,然后回到宿舍手绘出来研究造型设计。

宴会的气氛很轻松,当晚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拿起了放在地上的啤酒杯,边喝边说着“Havefun”走下舞台。

有个穿着红黑格子苏格兰直褶花格裙的中国男人拿着装满威士忌的密封纸袋迎着主唱走过去,和他拥抱。

男人将纸袋里的威士忌倒入主唱手上的纸杯,转头就被高洁截住:“今晚派对不允许外带酒水。”

司澄有一头微卷的深褐头发,瘦削的双颊,和微微下垂略显苦相也显出一点年龄的嘴角。嘴角的苦相奇异地为他的面庞加上了几许天真。他还有一双同样奇异细长却又湿漉漉的像苏格兰马鹿那样柔顺眼瞳的眼睛。

司澄笑吟吟地对高洁说:“好的。”他收起密封纸袋,又说,“可是,姑娘,你太紧张了,苏格兰人民很会享受生活,他们不会介意。”

高洁用侍应生应有的刻板说:“这是规则。”

司澄抓着密封纸袋摊手。面对高洁,他很无奈,可是他说:“你实在不太像学设计的,一点儿都不感性。”

高洁反驳:“我不喜欢毫无规则的感性。”

司澄用手抚额:“好吧,让我们符合规则地感性,你是不是叫高洁?”然后叫出她的英文名,“Jocelyn。”

他让高洁再一次清清楚楚看到他那双像苏格兰马鹿一样温驯而明朗的眼睛,就像那行云如水墨般晕开的放晴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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